大鑑禪師法寶壇經述旨

付囑品第十(一)

 

師一日喚門人法海,志誠,法達,神會,智常,普光,智通,志徹,志道,法珍,法如等曰:汝等不同餘人,吾滅度後,各為一方師,吾今教汝說法,不失本宗。(二)

先須舉三枓法門,動用三十六對,出沒即離兩邊。說一切法,莫離自性。忽有人問汝法,出語盡雙,皆取對法,來去相因,究竟三法盡除,更無去處。(三)三科法門者,陰界入也,陰是五陰,色受想行識是也,入是十二入,外六塵,色聲香味觸法,內六門,眼耳鼻舌身意是也,界是十八界,六塵六門六識是也。自性能含萬法,名含藏識,若起思量即是轉識,生六識,出六門,見六塵,如是一十八界,皆從自性起用,自性若邪,起十八邪,自性若正,起十八正,含惡用即眾生用,善用即佛用,用由何等,由自性有對法。(四)

外境無情五對,天與地對,日與月對,明與暗對,陰與陽對,水與火對,此是五對也。法相語言十二對,語與法對,有與無對,有色與無色對,有相與無相對,有漏與無漏對,色與空對,動與靜對,清與濁對,凡與聖對,僧與俗對,老與少對,大與小對,此是十二對也。自性起用十九對,長與短對,邪與正對,癡與慧對,愚與智對,亂與定對,慈與毒對,戒與非對,直與曲對,實與虛對,險與平對,煩惱與菩提對,常與無常對,悲與害對,喜與瞋對,捨與慳對,進與退對,生與滅對,法身與色身對,化身與報身對,此是十九對也。師言此三十六對法,若解用即道貫一切經法,出入即離兩邊,自性動用,共人言語,外於相離相,內於空離空,若全著相,即長邪見,若全執空,即長無明。(五)

執空之人有謗經,直言不用文字,既云不用文字,人亦不合語言,只此語言,便是文字之相。又云直道不立文字,即此不立兩字,亦是文字。(六)見人所說,便即謗他言著文字,汝等須知自迷猶可,又謗佛經,不要謗經,罪障無數,若著相於外,而作法求真,或廣立道場,說有無之過患,如是之人,累劫不可見性,但聽依法修行,又莫百物不思,而於道性窒礙。(七)若聽說不修,令人反生邪念,但依法修行,無住相法施,汝等若悟,依此說,依此用,依此行,依此作,即不失本宗。(八)

若有人問汝義,問有將無對,問無將有對,問凡以聖對,問聖以凡對,二道相因,生中道義,汝一問一對,餘問一依此作,即不失理也,設有人問何名為暗,答云,明是因,暗是緣,明沒則暗,以明顯暗,以暗顯明,來去相因,成中道義,餘問悉皆如此,汝等於後傳法,依此轉相教授,勿失宗旨。(九)

師於太極元年壬子,延和七月,命門人往新州國恩寺建塔,仍令促工,次年夏末落成。七月一日,集徒眾曰:吾至八月,欲離世間,汝等有疑,學須相問,為汝破疑,令汝迷盡,吾若去後,無人教汝。法海等聞,悉皆涕泣,惟有神會,神情不動,亦無涕泣。(十)師云:神會小師,卻得善不善等,毀譽不動,哀樂不生,餘者不得。數年山中,竟修何道。汝今悲泣,為憂阿誰,若憂吾不知去處,吾自知去處,若吾不知去處,終不預報於汝,汝等悲泣,蓋為不知吾去處,若知吾去處,即不合悲泣,法性本無生滅去來,汝等盡坐,吾與汝說一偈,名曰真假動靜偈,汝等誦取此偈,與吾意同,依此修行,不失宗旨。眾僧作禮,請師作偈。偈曰:(十一)

一切無有真,不以見於真。
若見於真者,是見盡非真。
若能自有真,離假即心真。
自心不離假,無真何處真。
有情即解動,無情即不動。
若修不動行,同無情不動。
若覓真不動,動上有不動。
不動是不動,無情無佛種。
能善分別相,第一義不動。
但作如此見,即是真如用。
報諸學道人,努力須用意。
莫於大乘門,卻執生死智。
若言下相應,即共論佛義。
若實不相應,合掌令歡喜。
此宗本無諍,諍即失道意。
執逆諍法門,自性入生死。

時徒眾聞說偈已,普皆作禮,並體師意,各各攝心,依法修行,更不敢諍。(十二)

乃知大師不久住世,法海上坐,再拜問曰:和尚入滅之後,衣法當付何人。師曰:吾於大梵寺說法,以至於今,抄錄流行,目曰法寶壇經。汝等守護,遞相傳授,度諸群生,但依此說,是名正法。(十三)今為汝等說法,不付其衣,蓋為汝等信根淳熟,決定無疑,堪任大事,然據先祖達摩大師,付授偈意,衣不合傳。偈曰:

吾本來茲土,傳法救迷情。
一花開五葉,結果自然成。(十四)

師復曰:汝等若欲成就種智,須達一相三昧,一行三昧。(十五)若於一切處而不住相,於彼相中不生憎愛,亦無取捨,不念利益成壞等事,安閑恬靜,虛融澹泊,此名一相三昧。若於一切處,行住坐臥,純一直心,不動道場,真成淨土,此名一行三昧。若人具二三昧,如地有種,含藏長養,成熟其實,一相一行,亦復如是。我今說法,猶如時雨,普潤大地,汝等佛性,譬諸種子,遇茲沾洽,悉皆發生,承吾旨者,決獲菩提,依吾行者,定證妙果。(十六)聽吾偈曰:

心地含諸種,普雨悉皆萌。
頓悟花情已,菩提果自成。(十七)

師說偈已,曰:其法無二,其心亦然,其道清淨,亦無諸相,汝等慎勿觀靜,及空其心,此心本淨,無可取拾,各自努力,隨緣好去。(十八)爾時徙眾作禮而退。

大師七月八日,忽謂門人曰:吾欲歸新州,汝等速理舟楫。大眾哀留甚堅,師曰:諸佛出現,猶示涅槃,有來必去,理亦常然,吾此形骸,歸必有所。眾曰:師從此去,早晚可回。師曰:葉落歸根,來時無口。又問曰:正法眼藏,傳付何人。師曰:有道者得,無心者通。(十九)曰:未知從上佛祖,應現已來,傳授幾代,願垂開示。師云:古佛應世,已無數量,不可計也。今以七佛為始,過去莊嚴劫毗婆尸佛,尸棄佛,毗舍浮佛,今賢劫拘留孫佛,拘那舍牟尼佛,迦葉佛,釋迦文佛,是為七佛。釋迦文佛首傳摩何迦葉尊者,第二阿難尊者,第三商那和修尊者,第四優婆[毛/匊]多尊者,第五提多迦尊者,第六彌遮迦尊者,第七婆須蜜多尊者,第八佛馱難提尊者,第九伏馱蜜多尊者,第十脅尊者,十一富那夜奢尊者,十二馬鳴大士,十三迦毗摩羅尊者,十四龍樹大士,十五迦那提婆尊者,十六羅[目/侯]羅多尊者,十七僧迦難提尊者,十八迦耶舍多尊者,十九鳩摩羅多尊者,二十闍耶多尊者,二十一婆修盤頭尊者,二十二摩拏羅尊者,二十三鶴勒那尊者,二十四師子尊者,二十五婆舍斯多尊者,二十六不如蜜多尊者,二十七般若多羅尊者,二十八菩提達摩尊者,二十九慧可大師,三十僧璨大師,三十一道信大師,三十二弘忍大師,惠能是為三十三祖,從上諸祖,各有稟承,汝等向後遞代流傳,毋令乖誤。(二十)又問此後無有難否,師曰:吾滅後五六年,當有一人,欲取吾首,聽吾偈曰:

頭上養親,口裹須餐。
遇滿之難,楊柳為官。

大師先天二年癸丑歲,八月初三日,是年十二月改元開元,於國恩寺齋罷,謂諸徒眾曰:汝等各依位坐,吾與汝別。法海白言,和尚留何教法,令後代迷人得見佛性。師言:汝等諦聽。後代迷人,若識眾生,即是佛性,若不識眾生,萬劫覓怫難逢。吾今教汝識自心眾生,見自心佛性,欲求見佛,但識眾生,只為眾生迷怫,非是佛迷眾生,自性若悟,眾生是佛,自性若迷,佛是眾生,自性平等,眾生是佛,自性邪險,佛是眾生。汝等心若險曲,即佛在眾生中,一念平直,即是眾生成佛,我心自有佛,自佛是真佛,自若無佛心,何處求真佛。汝等自心是佛,更莫狐疑,外無一物而能建立,皆是本心生萬種法,故經云:心生種種法生,心滅種種法滅。吾今留一偈,與汝等別,名自性真佛偈。後代之人,識此偈意,自見本心,自成佛道。偈曰:(二十一)

真如自性是真佛,邪見三毒是魔王。
邪迷之時魔在舍,正見之時佛在堂。
性中邪見三毒生,即是摩王來住舍。
正見自除三毒心,魔變成佛真無假。
法身報身及化身,三身本來是一身。
若向性中能自見,即是成佛菩提因。
本從化身生淨性,淨性常在化身中。
性使化身行正道,當來圓滿真無窮。
淫性本是淨性因,除淫即是淨性身。
性中各自離五欲,見性剎那即是真。
今生若過頓教門,忽悟自性見世尊。
若欲修行覓作佛,不知何處擬求真。
若能心中自見真,有真即是成佛因。
不見自性外覓佛,起心總是大癡人。
頓教法門今已留,救度世人須自修。
報汝當來學道者,不作此見大悠悠。
(二十二)

師說偈已,告曰,汝等並住,吾滅度後,莫作世情悲泣雨淚,受人吊問,身著孝服,非吾弟子,亦非正法,但識自本心,見自本性,無動無靜,無生無滅,無去無來,無是無非,無住無往,恐汝等心迷,不會吾意,今再囑汝,令汝見性,吾滅度後,依此修行,如吾在日,若違吾教,縱吾在世,亦有無益。(二十三)復說偈曰:

兀兀不修善,騰騰不造惡。
寂寂斷見聞,蕩蕩心無著。(二十四)

師說偈已,端坐至三更,忽請門人曰:吾行矣。奄然遷化,於時異香滿巖,白虹屬地,林木變白,禽默哀鳴。十一月,廣韶新三郡官僚,洎門人緇白,爭迎真身,莫決所之,乃焚香禱曰:香煙指處,師所歸焉。時香煙直貫曹溪,十一月十三日,遷神龕,並所傳衣缽而回。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出龕,弟子方辯,以香泥上之,門人憶念取首之記,遂先以鐵葉漆布,固護師頸入塔,忽於塔內,白光出現,直上沖天,三日始散。韶州奏聞,奉敕立碑,紀師道行。師春秋七十有六,年二十四傳衣,三十九祝髮,說法利生,三十七載,得旨嗣法者,四十三人,悟道超凡者,莫知其數。達摩所傳信衣,(二十五)中宗賜磨衲寶缽,及方辯塑師真相,並道具等,主塔侍者尸之,永鎮寶林道場,流傳壇經,以顯宗旨,興隆三寶,普利眾生者。

(一)此品首言法用,非為利他,兼以利己,凡能起用者,即是得體之證,大乘佛法,在大機大用,所以用於世法,無不圓通也。世間一切苦悶煩惱,不外人事往來相對。一曰硬碰,彼此相逆而不讓,即與自己,亦固執不退,故不能化除,此以退讓為解除;二曰塞窒,以各執一見,無通融餘地,兩皆窒礙,此以解化為用,如人叢中擠塞不開,勢難直行,般若妙用,在順之而曲,絕不與逆,則自然而通矣;三曰拘守,彼以我見堅固,拘守不變,執有定法,此以無住為宗,我不拘守,彼自無力,彼之定法,自然為我所變矣,故隨機而應,所以化之也。般若者,化世法以出世也,苦惱為入世,出世則無苦矣。但無苦則無以轉樂,總以不離自性,故能如如。

(二)傳法灌頂者,師資之教授法也,在其已證實相,能知自己之習性,而以衡他人之習性者,方可以為師。證實相為得根本智,通達他人習性,由妙觀起用為後得智,此即他心通也。凡能察見對方為何種根器者為慧眼,用何法以引度之者為法眼,總名漏盡智,天眼其次也,為人師者必具此二眼,方可傳授度人之法。六祖以諸人不同餘人,各堪為一方師,故以法教之,蓋必自己受用,始可以利他耳,否則彼此誤失宗旨,為害非淺矣。

(三)佛為一大事因緣,非僅自了已也,蓋利他正以自利,所資以習練也,惟既欲度他,不得不用法,用法正所以破彼法見,歸於空寂。取對法者,對中之對也,以來者必抱有一見,如問如何是西來意,即其意中抱有此見而極堅固,今以庭前有柏樹憑空指之,先使其茫然,撇開此西來意,鬆其意境,由堅固而活潑,化除執見,入於圓觀,其機能契合者,則自會相應矣。倘復繆執於樹,則病不可為矣,不必徒勞口舌也。此是以對為破,以破為引,祖師之用心亦良苦矣。來去相因者,言一則借用三科法門,而又盡掃除之也。更無去處一語,何等靈妙,可知諸法空相,仍歸到本來不可得之性田。此即宗旨也。開示之法,如救人須徹,斷無中道而廢,為德不卒也。授之以法,實不得已,總要謹防其死執成病,不問其能領受不領受,必盡我說以杜後弊,萬不可不示其究竟也。切莫輕其初學,視為高深而秘之,愛之適以誤之也,蓋開示與許可不同,許可原不應早,不應輕率,但於究竟處,不妨再三開示,使勿忘本來,此即教法也。

(四)自性中有何對法乎,自性中本來空寂,畢竟無法可對,第業由幻心所建,仍當借幻法以對治之,一切起於空,一切仍歸於空耳。於空性中,暫起對法,隨境而立,過後成空,知此則用法時,方不被法縛而為妙用矣。

(五)此段妙在解用則貫通一切,於法而離法,如醫家用藥,純乎有主,動用自如,若全著相,即長邪見,若全執空,即長無明,此四句,真盡般若之妙用矣。總之對人用法,切勿先有成見,於性空中,自得無量智慧,他心智實由此而起,否則失卻方便,即非師資。此法雖以度人,實能自度,度盡眾生方成佛者,了達一切眾生之習性也,亦即掃除自己之習性也,此見性後用功之法也,行者當時時體念此意,心行純熟,妙用斯具,且可悟入相對緣空之理,自無所取執,而用不離體矣。

(六)不立文字語言者,非廢之也,文字乃紙上之語言,語言乃口上之文字,凡有可思議而欲表揚之者,不賴文字,即藉語言,至不可思議處,非文字可表,非語言可到,則文字語言,又將何所施也。所謂言語道斷者,以心行處滅也,心有所行,即有法可以思議,然後語言不斷矣。今人禪習深厚,動輒好高騖遠,特要表示禪宗之高妙,豈知高妙處,就在尋常,凡動靜語默,無一處不是語言文字。大聲隆隆,如雷灌耳,不會的終是茫然,五千退席者,佛亦無可奈何耳。

(七)道性二字,宜分晰解之,性則周遍法界,無一處不是性,即無一處不是道。此由性體中起諸道用,何等活潑圓融,若守於百物不思,以為空寂,不知守即有事,著於空寂者,著即不空,以用不流通,道即窒礙,此豈真如實相耶。

(八)經云如是知,如是見,如是信解,即依此所說之妙用而行之也,又經云不生法相,即不離於無住之性體,妄立法見也,此即不失宗旨。

(九)成中道義,此又方便說也,須知兩邊既捨,中道亦無可立也,中道亦相因而成,正幻法之一來去耳,此篇是破對方執法見,即除法病之總訣,以來者必先有一見,此見即是其病,前云開示悟入,此是開法,開其我見之門,而示以正路。開示二字,有賴於師,悟入二字,全在自己矣。

(十)愛根是生死之本,愛根即屬於癡,癡屬於無慧,無慧由於根本未明,明根本者,明無生義也,了達無生,即知人本來無生,安得有死,所言生死者,乃幻軀之幻生幻滅幻來幻去而已,知一切是幻而非幻之法性,本無生滅去來,則今日有此幻身時,不可執以為生,而他年幻身變滅時,又何必執以為死也,既無生死,我又安得而起憎愛也,數年山中修道,本修個毀譽不動,哀樂不生,今聞祖欲離世而皆涕位,事為悲祖,意實愛己,仍未忘我,以拂我意而使我不安也。祖言若知我去處,即不合悲泣,此言若知法性本無生滅來去,即不當有此情見也。何也,以一切無有真耳。又神會神情不動,亦無涕泣,是否即可據以為見性耶,未可必也,蓋見性非外表可測,神會以眾人涕泣,故特以對治之,至真見性者,泣亦得,不泣亦得,泣者,動而不動也,不泣者,亦動而不動也,動而不動者,遇境不惑,足以轉化之也。未見性人,見境而動,動即無法轉化,或硬壓不動,是不動而動也,故非外表可定,若據此而定,則門下見性者,只神會一人,有此理乎。當知六祖為未斷愛根及後來人說法,故如此云云耳,不可不知。

(十一)偈意一切無有真者,言一切盡幻,無有真賁,不可執取於真而成見,若立有真見,是見即又非真矣,當知汝自己本自有真,只要離假即是真,以幻去則真自顯也。倘自心不能離於假,又從何處得見汝之真耶。故有情者,即能了達動義,善為解釋,凡無情之物,即不能動,更不解動,今修不動行者,非如無情之不動,而覓真不動者,當從動上見不動,動為用,不動為體,用不離體,動亦仍歸於不動耳,以本不污染也,畢竟清淨也。不動是不動者,言不動原是不動之物,以原來無情無佛種也,能善分別相者,是言見性人用中動也,彼能於性體第一義中,無住無著,動而不動也,能作如是圓通無住之見,斯即真如妙用矣。報諸學道人,須努力以明道,意在大乘門中,莫執取於智,要知無智無得,方合真如不動之義,以取智亦生死也,故同參修道,心相印者,即可與共論,不相印者,諍又何益,合掌令歡喜可矣,因彼未必能會,徒增煩惱耳,此宗以畢竟空淨為旨,空則無事可諍,有諍即未空,失卻道意,且有諍則執,執則逆自性,枉立生死,殊無謂也。此一篇偈,言簡意淨,主意在止諍,祖亦明知末世多諍,反多自誤,且以誤人,故云於法見有不合處當正之,若機未契,切莫與逆,且悲憫之,勿與諍可也。

(十二)攝心依法而修,正自己大事,莫再管他人閑事而自誤,斯真所以報六祖之恩矣。

(十三)六祖特意點明是名正法,可見正法像法末法,非盡關於時間,不必定指最初五百年為正法而今則為末法也,正法以心地為主,像法以名相為務,末法則並相亦廢棄之矣。佛法通三世,今之學佛者,至少已在一佛二佛所種諸善根,非指去惡向善而言,根即五根,非心地而何,下言信根純熟,即是信心成就,堪任大事者,全是心地正法也。

(十四)東土緣熟,是機緣已到也,六祖而後,正法大盛,由華而成果矣。達摩初祖為華,下五位祖師是葉,華葉而後,必有其果,是暗切以後之正宗,上二句言因,第三句言緣,第四句言果,到此則衣缽無所用矣。故天下無論何事,都有時節因緣,徒勞何益,況此驚天動地之大事乎,此意用於事上,足以幫助定力不少,蓋隨緣而施,但慎於因,莫計於果,轉一切定業者,只此空力耳,故曰無筋空力大無比也。

(十五)一相三昧者得其體也,一行三昧者起其用也,一相即是無相,一心即是無心,於一切處,常見空寂之體,自無憎愛取捨成壞諸法見,虛靈澹泊,此一相三昧成就,已不變而可隨緣者也,一行者,一直如是不變易也,於一切處,不問動靜語默,行住坐臥時,常不離此空寂之體,雖起憎愛取捨成壞諸法見,為應一時故,終不執取於法,所謂直心純一,虛靈活潑,此一行三昧成就,能隨緣而畢竟不變者也。此二三昧不可分也,故曰其法無二,心即如是,一既本來清淨,一切亦即清淨矣,斯名為道,更何必執取淨觀,求空其心乎。此觀與空,稍稍著意,即有法見,枉立取捨,轉成法縛,是未證一相而未圓一行者也,於此反省,此即我未見實相之據,不曰明道,以體既不得,用亦不起也,彼苦行數十年,終不得究竟者,即是下手錯誤,不由一相三昧上證入,徒欲法一行三昧之假自在,其顛倒悖逆可知,成就種智,不亦難乎。又祖云,具三昧者,真成淨土,今之修淨土者眾矣,是否由此證入,此即阿鞞拔致之境也,生西之資糧也,奈何可分家也,佛之旨,豈有二義哉。

(十六)此品全神貫注,最為精要,由第一品中,菩提自性,本來清淨,但用此心,直了成佛,一直貫通,真是細演直了之法,婆心苦口,慈悲之至矣,此四句可稱最後咐囑,為天下人決定宗旨,增長無數道力與膽量,若此而再有疑者,真罪孽深重者矣。我人得聞勝法,遇此勝緣,不知幾生修到也。

(十七)四句偈為六祖普傳衣缽之偈,四十三人中,無論何人,悟之者,即可承其法統,意為一切有情皆是佛種,遇緣即發,然必頓悟,心華開已,決定成佛,此全經之旨也。

(十八)此段十句,前四句說個本來清淨之體,中四句說非功用之功用,所謂道在心悟,不在坐也,末二句說悟後保任之法,妙在努力不著意,此事本重輕不得,呆板不得,悶苦不得,放鬆不得,非有大福量人,不足以當之也。

(十九)有道者得,無心者通,須知有道者,未必即得也,以有有道之心,有可得之念,法意宛立,未入無心之境,不得會通之耳。六祖此語,第一句所以順破眾人有道之見,第二句所以逆破眾人有心之病,順破者順其見而解之也。意謂正法眼藏,非可付授,道若可傳,不名正法,有道者,須深明此義之人,由於自證,方可得之,非爾等所云之道也。逆破者,逆其意而開之也,彼既執取此見,即為有心,一相三昧之未成就,正由此病之所迷覆,意謂此義即不應問,問即失道意矣。爾只無心去,即通乎道,前此衣缽之爭,門戶之見,其病在未空其心,而從上佛祖,傳至於今,無不合於心空一道,無心之妙,佛佛道同,遞代流傳,不容乖誤,亦無有越此法門者也。

(二十)此六祖特地表明正法祖位,世系流傅,即正名定法之意,為後世人定宗旨,正法眼,爭又何用哉。故曰遞代流傳,毋令乖誤,此是正咐囑,豈為老人自己,正為我輩,如是慈恩,將何以報耶。各有稟承下,擬加,道體同一四字,以補充其義,言雖各有稟承,而道則一也,恐取文字者,誤以為各有秘密矣,如子貢之於孔子,曰夫子之文章,可得而聞焉,夫子之言性與天道,不可得而聞焉,不知夫子言性與天道,已備具於文章中,獨子貢所不測耳,且性與天道,原非文章可表,然非文章,又將何以表之耶。

(二十一)汝等諦聽下一段文字,義實未顯,玆解釋之。意謂後代迷人,都緣不識自性是佛,故爾暴棄,若識眾生即具佛性豈但我能成佛,即一切萬惡眾生,皆可成佛無疑,若此不識,則永與佛道相背,萬劫不能見佛矣。吾今教汝等識自心即是佛性,欲求見佛,但問自己,識得自己心性實相,即是成佛,以與佛不二也,是下手第一方法,最為切要。近代迷人,都是自限,乃屬眾生自迷,非佛迷眾生也,自性若悟,雖身居眾生位,即已成佛,自性若迷,則此身本來是佛,枉入塵勞,而為眾生,故能入平等性智者,眾生而佛也,邪迷險惡者,佛而眾生也,以心若險曲,佛即隱於眾生中,念念平直,當下即成佛道,只苦不熟,常易忘失,在未打成一片之時,似有往來進退耳,但終勿退失也。須知我心自是佛,此乃真佛,若汝自己不當作佛,又將從何處覓真佛耶。祖再切實告誠曰,汝等自心是佛,更莫狐疑,一切萬法,皆從自性建立,更不少缺。於是再留自性真佛偈,復言後代之人,識此偈意,自見本心,自成佛道,正以後代眾生修持多年,不得見性者,都是此病,自己不敢承當,以為謙退,不知當仁不讓之義,若見他人有遵佛旨而努力或承當者,彼反以狂妄目之。此焦芽敗種,殺人慧命之徒,不足與論第一義諦,然受其害者,亦由自己夙世法障深重,曾亦誤人,故今生遇此惡因緣也,知此義者,其速懺悔哉。至於懺悔此等罪惡之法,只有自己發大心,發大願,見性後,決定承當勿疑,方屬有用,否則悠悠一世矣,哀哉。

(二十二)頓教法門今已留、此言佛法永永無盡,得之者如獲無上至寶也,故四句偈頓可成佛,不在多也,倘復自棄,一生悠悠,豈不可惜。

(二十三)但識自本心下一段,正教人練無住之妙用,能無住者,必不落於二見,入不二門,方臻平等,天下從此太平矣。最後又言如我在日,則在世不在世,正復不二,一知成佛當仗自力,二破生死之見,三明佛法永永無盡,靈山一會,固儼然未散也。

(二十四)此四句偈,至為精妙簡捷,熟讀之,可以隨處練功,上二句空善惡二見也,倘能蕩然無著,即無此二句,其妙用亦已盡之矣,惟第三句斷字不妥,恐人誤入於斷滅見也,以見聞萬無可斷之理,後世之修死定者,即誤解此義,至為危險,昔大愚師曾改為見聞常寂則圓矣,嗣有人改斷字為而字,意亦可用,總為避免斷滅之病耳,玆擬改為兮字,改心為而字,索性全用虛字以合虛靈之意,且四句本是說心,極言心不可得,故去心字可也,行者讀至此處,亦不必著意可耳,豈但此也,即此拙著,即此壇經,乃至三藏十二部,亦如是無取無著可也,此但用此心直了成佛之旨也。

(二十五)信衣者,取以為信,如官有印信也,衣係西域屈眴布也,前付方辯者,恐非此衣耳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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