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密二祖王驤陸上師開示錄

(七)性靈

宇宙間一切一切,由人類以至萬物,無不各有其性,即無不各有其靈,靈是靈用,如鐵有堅性,有堅的妙用,這是鐵的靈;棉花有柔性,即有柔的靈用,這是棉的靈。但棉和鐵,不能自啟其用,而人為萬物之靈,其靈特異,故能發揮一切的靈用,造成這個世界,這是人為,不是神為、天為。所以人的性能,威力不可思議,我今單說人的性靈。

人的本性是同體不二的,不因貧富貴賤,男女老幼而有區別。如吃糖,人人知是甜的,月亮人人見是白的,無一不同,但靈用卻又不同,因為各有所長,習性不同,果地亦各不同,譬如糖,有愛吃有不愛吃。   

人的能力啟發於性以用之不盡,靈應亦無窮,但此靈用必由學而成,學成於習,習成於專,專成於恆,恆苦則巧思巧勁自然而生。孟子所說「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勞其筋骨」一段,正是磨練而出,再加補助品多,又所謂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發揮的靈用亦更大。

人性有獨具的本能,故可以憑空造成一個世界,而緣助又自然而來會,這還是人為,不是天授,世人不明三世因果之理,以為此人天然聰明,不執其夙世先有所學習性已成,所以今世隨機啟發與眾不同,即其愚笨亦不是一時所成,就亦不必專指生前死後,即今世三十年亦可造成許多世界。

性靈發揮的威力非常之大,超過原子彈,因為此是原子彈的主人,他的助緣亦非常之廣,匠以技能的發明亦無底止,莫以為我是聰明有能力,這是人人有分的,他人的專成或過於我,如原子彈的配合構造,人人都有此能力,都有此緣助或且高過於我,只暫時的因緣不同罷了,所以有知識的人能用其技能,而有智慧的人呢?決不敢獨恃其技能和矯人的心理,知道是靠不住的。

因此,性靈有大有小,現在世界文化物質的進步,只是性靈的小作用,還不是大作為。因此,人類但得身體上的享受,卻造成個精神上恐怖和疑忌,即是原子彈再有一年必有更新的發明去抵制他,便無用了,如是層出不窮,世界的恐怖就沒有止境,必有追悔的一日。

性靈的大用是求究竟的、普利的,不在一時之快利,在永久的安樂,又是通盤計劃的不肯造惡,因此自害的即如希特勒,是完全代表愚笨的結果,因為他的性靈和他的一切緣助都可惜小用了,追步他的日、意,也遭同樣的命運,這是個大榜樣,但世人真覺悟的究有幾個?還登向他的墳墓上走,因為他們不知道性靈的大用。

殺人即是自殺,奪人便是自盜,人的性靈不但沒光明,而且是迷黑了,但有個性靈,算不得靈用,因為天下至愚的人是自賤,所謂損人不利己。

現在世界只是文而不明,物質是文彩了,人反而不明了,物質享受是進步了,人心的不安,經濟的壓迫更進步了,所以怪病也多了,壽命也短了,少數人快樂了,多數人痛苦了。人的知識技巧是進步了,害人的方法也精了,道德是消亡了,一提到道義人人笑你,這都是性靈的顛倒和罪惡。

性靈妙用是變化無窮的,普通人只拿心去參究人事,越參越精,但只是窄小的。他從不肯拿心去參心,所謂以心制心。雖亦有人參究心理學,又只是參究制人的心理,從不曾參究自己的心理。然也有兩個人參問自己,警戒自己,何者是善,何者是惡,已是鳳毛麟角,稱為聖賢了,但又從不參究心靈究竟是什麼,我的善惡是本有的呢?還是驅迫變化而出的呢?所謂我的智能是本有的呢?還是因磨練而成的呢?

一面銅鏡可以鑒照,但改鑄了一只鼎,那光到那裡去了?銅可以磨成鏡,銅的光是本有的,但何以要磨,不磨則不有呢?人又是歸功於磨,但何以磚雖磨,卻不能成鏡呢?可見性靈是本有的,但必磨練而出。人性本來是靈的,何以又有冥頑不靈的呢?即是銅可以有光而不磨,但又如何是磨呢?磨這個字,普通人只明得一半。世人但知道用心思維即磨,然只是半個磨,倘知道「無知之知,不靈的靈,無心之心」這三句的妙理,這個磨才是完全,才是大用。然而世人對於這三句連信心也沒有,因為世人但能用已動心之心,不能明未動心前之心。這問題不是片言可決,當再論之。

你問他,心是什麼?他只說是思想,問思想從那裡來的,他至多說是腦海中出發的,又好比你問他,燈光是什麼,他只說是電力,問電從那裡來的,他只說是電燈泡中發出的。這兩個簡單答覆能使人滿意麼?世人不明性靈的道理籠統一說,正是一樣。

世上一切都是心造,心的數數便成習慣,習慣既久成為定例,這定例還不是第一個人假造的麼?人既造成習慣,反而被習慣所左右,他自己的喜怒哀樂,完全不能自主,惟其各人的習性有同與不同,遂不能和同而有順逆,不同的多爭意氣,同的多爭利益,表面不能爭的又不能各自制止。貪欲遂生,嫉忌陰謀而人事越煩,作弊越多,防止越嚴,疑忌亦越多而痛苦益大,轉輾成習,迷而不覺。所以物質越進步,人的愛美貪欲日見膨脹,親親仁靄之義日見短少,殘賊的心理亦日見熾盛,造成今日恐怖的世界。

「自利」是人情所應該的,但如何是真自利呢?真自利是永久的、究竟的、沒流弊的,是廣大的。(一)求安心滿足。要知世上一切是共同的、相互的、有影響的、有反動的,譬如德國希特勒,他的初意是不是求安心滿足?但結果是自作自受,所以他的自利便不是真的。(二)求一切勝利。不知勝利必始於相爭,我即使勝利,根本也受傷,何如彼此勿爭。而勝利只是一時的機運,無形中已種後果。譬如原子彈是一時的勝利,難保沒有更大的反動。這個自利是不究竟的,有流弊的。所以一年來國際間疑忌恐怖,雙方都不得真自利,眼前即是事證,何以都不覺悟?

我的利安寄託在他人的身上,能得大皆普利才是真利,真自利的決不損人以利己,因為專利的斷沒有不招反動的,無異於自選惡因自受惡果,即所謂獨夫。世人如真慧自利的,必得先明因果,求得徹底廣大的自利又何嘗是不好的名詞呢?

知足不是謹小畏縮,是適可而止的言思,譬如人的食量過少不飽,過多脹滿,都不得舒服,但並不是不吃,亦不是畏縮不敢吃,調之知足,此正是求足到正足時,自己知道了,截然而止,不再過分反而喪失。又如壞的事,如德國的侵略,如亦懂得截然而止,完全變更故策,不再與俄國樹敵,亦何至於一蹶不振。所以貪不是好事,知足卻不是消極,正是靈機的活潑,作用於奮鬥中一種手腕,可憐世人又誤解了。

我人走路力能行一百里,前進到五十里他不走了,旁人以為他知足笑他懦弱,不知他走回去還有五十里,何曾懦弱,你們前進到一百里,但不能回來了。所以人的見地不了死執,奮鬥是要謀定而動,這就是性靈的作用。  

世上最漂亮的人不是浮華的,而是圓通的、誠實的,圓通是雙方各有好處,面面圓到,誠實是不欺於人,即是利己,性靈是非常的靈敏,眼光遠大,執見不固,轉風極快,處事簡淨,心量總是活潑潑地,因為能遠觀,觀宇宙一切一切本是虛妄不實,原本是空幻的,所以能為此、肯為此。

世上一切是幻妄的,獨有功夫不幻妄,要做到這個功夫自然先要除貪,但貪由認真而起,以為一切能見能聞,能捉摸的皆非虛妄,因此你貪我也貪,你求我也求,有得有不得,而你惱我也惱,天下擾亂,人生痛苦均由於此,所以佛家救世的精意在使自覺,先見到一切本空之相,而又不許落空入於斷滅。知心本是幻,此一切是幻心所造,非有實體,但就幻中心了幻事終不廢於幻,亦不執於真,觀世事為非真非假,過真則勞勞太苦,過假亦空泛乏昧,只是隨緣應付。所謂﹕為無為,事無事,味無味,貌若無知,而實無所不知,狀若不靈,而實大智若愚,所謂不靈之靈,此正是無心之心,如此貪心至少已打去六七成,人與人的磨擦,先已隔離,即是苟有誤會衝突,亦易於解化。所以兩個君子不會爭,一個君子一個小人也不會爭,因為君子肯讓,亦使爭不起來,只有兩個小人,那非爭不可,兩個都是性不靈活,沒有退轉的餘地。  

有人說退讓是好事,但如日寇來侵略,我也退讓麼?不,這個性靈又不通了。譬如人身上何必定要生瘡癤,最好不生,但即不幸而生了,只有開刀一法,毒物不淨受累更大,並且連好肉也得去一點。所以是賊害的東西,不得不去惡務盡,這正是性靈的作用。試問在瘡癤未生之前,特意剜肉成瘡,這又何苦。

世人苦惱顛倒或明知故犯,意氣用事,枉自勞慮,都緣心有偏執,不知變通。有力的與有力的相爭,皆是氣分上用事,初是爭利,後是爭氣,結果兩喪,其苦已早伏,非一日也。雖然此又天然之勢。花無百日紅,人事賴此磨擦以自滅,否則永久不敗,萬無此理。

一切靈用即是心,一切心即是一切法,一切法皆是一切義。法無定法,義無定義。甲可以獨制,乙可以自斥。在甲為是,在乙又為非是,此原無定義,姑相約公認、公守於不完中假立一個定,惟其不定,所以允則必變。要無非是性分中的靈用。

成敗、榮辱、得失、是非、貴賤、盛衰、起伏、生滅,在普通人觀之總是有別,在通達人觀之只是一場遊戲,如曇花一現,正是不二以慧眼,同一是虛妄不實,目前非無,畢竟是幻,明此理者,才是真靈用,所以貧賤能不移,富貴能不淫,威武能不屈。問耶穌為什麼肯登十字架?當時並無沽名求利的心,是早已洞達一切至理,所以能如此,此即是聖靈的作用。

小兒的靈智要他發育不可太拘束,但又不可放縱,必得有個範圍,要他精明,不要他刻薄,要他渾厚,不要他呆板,思想要他圓,不要他滑,心量要他大,不要他小。人是有模仿性的,獨立性就弱了,獨立性是好的,但固執不是獨立,依賴心不可有,借助性不可少,希望心不可少,但不可有必成心,欲望是迷惑了靈性。人每不肯用功,用功人每涉於呆鈍,所以用功還要靈活,必有所發明。小兒的志氣要使他發揚,但要正直不可散漫,先要養成他個平等心,自然不驕於人,養成他個慈悲心,自然有才具的不作惡。父母有這等的教訓,才是慈,才是真正社會服務,才是國家的光榮。德國人但知功利,使人人有才,所以作世界的罪魁禍首,就缺少了慈悲的德性,所以必定滅亡,這是自殺,這是性靈的喪失。前車之鑒,大智應改變方針,莫貪功利,莫恃武力,腦筋不可太舊了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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